世界卫生组织：电子烟广告应被禁止

电子烟行业不乏故事。

9月9日，国外电子烟巨头JUUL的京东和天猫店相继上线，留下一个悬疑的开端。上线仅仅4天，9月13日，JUUL的京东和天猫店相继关门。

这背后，是这样一则新闻。也在9月13日，一位18岁美国青年起诉了JUUL，理由为JUUL经常在社交媒体上推广电子烟产品，间接将电子烟推向青少年群体。根据CBS（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报道，这位青年有一年半的电子烟吸烟史，直至呕吐、呼吸困难，他才被母亲送至医院。X光显示，他的肺受到了严重损伤，和70岁的老人无异。

CDCP（美国疾病控制及预防中心）数据显示，全美有超过450起与电子烟有关的肺部疾病案例，已有6人死于电子烟引起的相关疾病。

9月9日，FDA（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向JUUL CEO送出一封警告函，其中曝光了JUUL的广告乱象，包括传递出电子烟比传统香烟更健康，是后者替代品的信息等。

对此，记者获得世界卫生组织的独家回复，其认为，在没有足够证据前，电子烟不应该被提倡为戒烟辅助产品。世界卫生组织表示，和传统烟草产品管控一样，电子烟产品的广告、促销和赞助应该被禁止。

不过，在上述新闻中，这位青年承认曾吸食含有四氢大麻酚（THC，大麻主要成分）的烟油。有电子烟厂商方面人士认为，这些疾病和死亡案例与非正规渠道烟油、毒品烟油有关，正规的电子烟产品是清白无害的。

那么，电子烟究竟有没有害？电子烟能否帮助戒烟？电子烟行业该如何管控？这是华丽外衣下，大众对电子烟的困惑。

在中国控烟协会副会长，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外科主任支修益看来，目前电子烟行业需要两个标准，一个是产品质量标准，另一个是监管标准。他认为这两个标准很有可能会在今年年内出台。

抽电子烟不伤心不伤肺？

答：中风几率高出30%，还有肺癌风险！

电子烟打着替代传统香烟的名堂横空出世。没有了烟草燃烧时的焦油、一氧化碳等有害物质，电子烟看似是一个健康的烟草替代品。

从今年1月份起，JUUL开展了名为“make the switch”（作出转变）的广告宣传。在时长一分钟的视频中，3位用户分享了他们通过抽JUUL戒烟的经历。据报道，JUUL已花费超过2900万美元，令这段广告在美国时间晚间10点出现在全国有线电视台上。

而在JUUL的官网上，记者发现，这家公司打出以提高全球10亿成年吸烟者生活质量为目标的旗号。

为此，FDA在9月9日向JUUL的CEO送出一封12页的警告信，并表达了这样的担忧：JUUL的宣传广告可能传递出JUUL产品是一种比香烟更安全的替代品。但FDA强调，没有获得FDA批准，任何公司不得在广告中宣称生产的产品比香烟危害更小。而在此时，JUUL并未向FDA提交有关申请。

因此，FDA要求JUUL提供任何和全部科学证据和数据，包括消费者感知（如有）以证明JUUL产品风险较小、危害较小、有害物质暴露较少，或是比其他烟草制品更安全的声明和描述。

随着JUUL在广告宣传上的乱象被曝光，是否要禁止JUUL产品进入市场的争论旋即被引爆。

或许FDA的警告信加上起诉事件，令JUUL入华阻力重重。网店闪电下线，便是印证。JUUL京东店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目前该店正在进行相关调整，暂时将相关商品下架。当问及何时上线时，其表示：“目前没有接到通知。”而天猫店工作人员则表示，JUUL产品会尽快上线，届时会短信通知。“很快的，您放心。”其补充道。

反观国内，不少电子烟厂商也做着相似的宣传。灵犀、Relx的天猫店页面，出现“一口好烟，放心享用”的标题。阿波罗电子烟则以“戒烟替烟，健康解瘾”为宣传，而魔笛和柚子的天猫店页面上分别出现“不伤心伤肺，更不没心没肺”、“无焦油更健康”等语句。放心、健康、戒烟似乎成为电子烟的华丽外衣。

那么，电子烟真的无害吗？

世界卫生组织告诉记者，电子烟产生的气溶胶中，通常包含乙二醇、醛类、挥发性有机化合物、多环芳烃、烟草亚硝胺、金属、硅酸盐粒子以及乙二醛、丙酮醛、二乙酰、丙酮醇等成分，其中许多是已知对健康有影响的有毒物质。此外，电子烟烟油中含有调味剂，目前对于加热和吸入调味剂是否有害健康，还未被深入研究。

尽管不少电子烟厂商愿意引用英国健康部的结论——“电子烟对健康的危害比传统香烟低95%”，不过世界卫生组织认为，电子烟的毒性可能比香烟小，但没有足够的证据来量化与之相关的确切风险水平。

世界卫生组织指出，长期使用电子烟被认为会增加慢性阻塞性肺病、肺癌、心血管疾病等疾病的风险。

另据美国心脏病学会今年3月份发布的研究报告显示，与普通人相比，电子烟使用者心脏病发作几率要高56%，中风几率则高出30%。

此外，今年8月，FDA宣布已收到127份可能与电子烟有关的癫痫或其他神经症状的报告。而在今年4月，FDA表示从2010年起至2019年初已有35份癫痫症状报道与电子烟有关。

目前FDA仍在调查电子烟和癫痫之间的联系。

难言之瘾：高出标准52%的尼古丁含量

林建（化名）是一名电子烟用户。2018年3月，在朋友推荐下，他买了第一支电子烟relx。在使用电子烟的两个月里，他没有碰过一根香烟。这曾是一个欣喜的开始，直至他将电子烟落在公交车上。

焦躁不安。当掏出电子烟吸几口成为一种习惯，那一天他不时惦记着电子烟，期待着网上下单的电子烟能尽快送到。昏昏沉沉，工作效率低下，他在挣扎。最终，他买了一包烟复吸。

如今每天出门，他会像检查手机、钥匙一样，确保电子烟放在口袋中。而另一种执念，在于他无法放下手中的电子烟。一开始，他一个烟弹能抽一个星期，而如今，通常情况下他两天吸完一个烟弹，压力大的时候，只需要一天。根据relx官网，一颗烟弹大约是3包烟。而抽电子烟前，林建一天最多抽半包烟。

在水果味的迷惑下，尽管林建知道电子烟中含有尼古丁，但他还是不停地抽着电子烟。林建有时会感到，大脑有种冰冷的刺痛，如同快速吞下一根冰棍，上颚被冻得麻木后的那种头痛反应。

林建的经历，难免被认为是个个例。9月15日，CNN记者在美国纽约华盛顿广场公园采访了10位电子烟使用者，他们分享了抽电子烟时有关上瘾、挣扎和忧虑的故事。

当一款戒烟神奇可能变为新的上瘾品时，电子烟的又一重面具被摘下。

在警告信中，FDA的关注点还落在尼古丁浓度上。JUUL的成名，靠的是率先在烟油中引入尼古丁盐。这种化学物质，可以降低尼古丁的苦味，其浓度也比尼古丁平均高出3倍。由此带来的，是电子烟厂商竞相使用高浓度的尼古丁盐。

那么，JUUL产品是否如其所述，有助于戒烟者戒烟？高浓度的尼古丁盐是否会增加上瘾可能？这是FDA抛出上述问题。但目前JUUL仍未回复FDA。

世界卫生组织向记者表达了这样一种担忧，目前还没有足够证据表明电子烟有助于戒烟者戒烟。在一些情况下，用户会同时使用电子烟和传统香烟，从而导致危害健康的风险增加。

因此，世界卫生组织建议，烟民想要戒烟，最好还是使用已获批准、有效的治疗方式，比如尼古丁替代治疗法（嚼口香糖、含片等）以及非尼古丁药物治疗法（用安非他酮、伐尼克林、半胱氨酸等药物）。

对于尼古丁的另一种担忧，来自于其在电子烟中的真实含量。

《瘾医学杂志》（Journal of Addiction Medicine）在2018年刊登出一则研究成果：研究人员选用了市面上35款标注尼古丁含量为18毫克/毫升的电子烟烟油，但在测量后发现，这35款烟油的尼古丁含量在11.6毫克/毫升至27.4毫克/毫升之间，平均含量为18.7毫克/毫升，最高的超过标准52%。

此外，研究人员还检测了35款标注0尼古丁含量的烟油，其中有6款找到了尼古丁成分，其含量在5.7毫克/毫升至23.9毫克/毫升。在论文的最后，研究人员呼吁，应进行额外的尼古丁浓度常规测试。

支修益也表示，目前无法确认电子烟厂商的烟油中标注的含量是否属实。这需要国家出台相关的标准。

监管将至：世卫组织建议公共场合禁电子烟

超速运转的车轮，需要一个红灯。

此前曾报道，今年7月，国家卫健委表示正在会同有关部门开展电子烟监管的研究，计划要通过立法的方式，对电子烟进行监管。

9月7日，有多家媒体报道，在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的新版官网中，与电子烟相关的两个国标制定信息和进度无法被查询。

记者在全国标准信息公共服务平台（旧版网站）上，找到这两个项目及进度信息。据悉，国家标准计划《电子烟》由TC144（全国烟草标准化技术委员会）归口上报及执行，主管部门为国家烟草专卖局。该项目下达日期为2017年10月11日，项目周期24个月。

而《电子烟液烟碱、丙二醇和丙三醇的测定气相色谱法》主管部门同为国家烟草专卖局，2017年12月15日下达，项目周期是12个月。该国标应于2018年12月15日结束，疑似已经超过周期。

2017年至今的两年间，电子烟这个风口日益火热，随之而来的，还有电子烟在健康方面的诸多争议。如何制定出一个完善的标准，电子烟烟油质量、尼古丁含量将如何管控，是标准制定者面对的难题。一时，网上有电子烟国标将要搁置的传闻。

支修益告诉记者，现在电子烟国标成为一个热点新闻，现在国家有关部门也在研究相关措施，标准很有可能会在10月份出台。

“目前世界上有189个国家出台电子烟的管控措施，国家也可以参照这些措施，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尽管出台监管标准。”支修益认为，国家应该会在年底出台电子烟管控政策。”

那么，对于电子烟，该如何监管和控制呢？世界卫生组织告诉记者，尽管电子烟与传统烟草并不相同，但与任何可能对健康造成危害和损害的产品一样，所有电子烟应当被监管。目前对于烟草产品的监管政策，同样适用于电子烟。

世界卫生组织提倡的监管方式为MPOWER（Monitor、Preotect、Offer、Warm、Enforece和Raise 6个动词的首字母缩写）。具体来看，这套方式包括监控和评估电子烟使用，保护人们免受电子烟气溶胶的危害（禁止电子烟在室内使用，直至证明电子烟没有二手烟危害），提供有效戒烟措施（在没有足够证据前，电子烟不应该被提倡为戒烟辅助产品），警示电子烟的危害，禁止电子烟产品的广告、促销和赞助，以及提高电子烟税收。

因此，世界卫生组织针对电子烟产品建议，应防止电子烟产品在非吸烟者、孕妇和青年人群中推广；最大限度降低电子烟用户和非用户的健康危害，在公共场所禁止使用电子烟；禁止未经证实，有关电子烟更健康的声明；保护现有的烟草控制政策以及烟草公司利益；各国应禁止电子烟广告以及调味电子烟产品在年轻人群中的使用；出台新政策令电子烟对年轻人没有吸引力（比如简单包装）。

而在这些建议中，有些举措在国内已有身影。深圳、杭州的禁烟令包含电子烟产品。但这能否有效阻挡电子烟产品在这些城市的酒吧、KTV、综合体售卖？飞机、高铁、地铁抽电子烟引发争议，但能否杜绝公共场合中电子烟二手烟的危害？电子烟的管控之路，仍在摸索。

而传统烟草方面，日前，记者来到位于大连路的上海新型烟草制品研究院。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处为新型烟草加工厂，已有产品开始加工。

这传递出一个积极的信号，电子烟产品可能最终会被国家烟草专卖局管控。而随着标准的推出，电子烟的乱象，有望被治理。

当撕下健康、戒烟的伪装，迎来渐行渐近的监管，电子烟还有什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