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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敢出发,凭什么嘲笑骑行西藏的人

按照中国公路编号的命名规则——由首都北京放射状发散的道路以“1”开头,南北方向道路以“2”开头,东西方向道路以“3”开头,318国道的走向一目了然。

这条近五千五百公里的道路,可能是中国最著名的景观大道。它以上海市中心的人民广场为起点,贯穿几乎整个南方,一路向西,最终通向西藏日喀则聂拉木县的中国与尼泊尔边境。

其中从成都到拉萨路段,就是人们熟悉的“川藏线”。

在这段连接平原和高原的曲折路途上,挤满了前来“完成梦想”的人们,他们有的自驾,有的徒步,有的搭车,还有一些选择骑自行车。

曾有人做过粗略统计,每年夏天的进藏旺季,平均每天都有一百到两百人加入川藏线骑行队伍,一年下来,这条公路上的骑行者能达到一两万

也有人骑完全程后,在社交网络上写下感慨:“最终能骑到拉萨的人,可能只有三分之一。”

有人从来不曾出发,有人用一条腿骑到了拉萨。/ B站@咕噜哥的环球旅行日记

缘由:注定和骑行相遇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咕噜都过着一种循规蹈矩的生活——出生在一座东北小镇,认真学习,考入大学,读最热门的计算机专业,2015年毕业后,成为北京互联网大厂里的一员。

回顾那段写字楼里的日子,他给出很多描述:社交关系单一,经年累月的久坐,除了吃东西,没有什么别的爱好,最后,肥胖和其他身体上的小毛病一起降临。

最让咕噜受不了的,是太多无谓的加班,明明过了下班时间,手上的工作已经做完,但是别的同事没有离开,所以自己也不得不留在工位上。

2017年春节,他对日复一日的工作感到格外疲惫,决定摆脱程序员的身份,做一名专职视频博主。

此后的两年,咕噜尝试了很多内容方向,直到去年夏天,他打点行囊,带好相机,准备骑车去西藏。

咕噜在途中的延时摄影。/B站@咕噜哥的环球旅行日记

咕噜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骑友”,进藏之前并没有太多长途骑行经验。相比之下,同样在小镇长大的纸飞机,很早就爱上了骑车远行。

“小时候没电脑和手机,没太多其他的娱乐方式。但我非常喜欢接触新的东西,非常向往去别的地方。”初中时,纸飞机喜欢在周末约朋友一起骑车去别的镇,吃一顿烧烤再回来。

纸飞机说,这种深埋在性格里的对于外面世界的向往,让他注定和骑行相遇。

高三那年,意外骨折的纸飞机在医院的电视上看到环法拉力赛,忽然觉得,自行车也可以通向更远的地方。拆线之后第三天,他就骑上家里的一辆普通自行车,去了五百公里外的康定。

上大学以后,爱好有了更多施展空间,纸飞机喜欢骑行,也喜欢摄影,还开了一家设计制作强光手电的店铺。

几年里,他陆陆续续完成了包括内蒙、环辽宁、环海南、九寨、川藏线在内的近万公里骑行。

除了骑行,纸飞机也有很多次火车/汽车旅行。这是旅途中的车票、门票以及别人赠送的明信片,还有一本盖满邮戳的本子。/ 纸飞机

2016年,临近毕业,经济、学业和一些其他的烦恼接踵而来,六月份,心情低落的纸飞机重新回到陌生又熟悉的荒野,准备从另一个方向骑往西藏。

纸飞机的新藏线之旅从沙漠和隔壁开始。/知乎@纸飞机

启程:选择出发,就成功了一半

开始川藏之旅前,咕噜先进行了不到一个月训练,起初每天骑车二十多公里,之后把强度提升到五十公里。

2019年7月12日,咕噜在自己的B站账号发布骑行系列视频的第一期《花了300块钱的快递费,给我这自行车干稀碎!明天出发去西藏》,坐标是川藏钱起点城市成都。

评论区数百条留言,不乏质疑的声音:“还骑西藏,老哥自己装的前叉都反了。”“看起来UP主没有骑车经验,完全像是一时兴起。”

而视频发布的时刻,距离咕噜顺利抵达拉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运动相机拍下蜿蜒的山路。/ B站@咕噜哥的环球旅行日记

和咕噜不同,王杰一开始就以“骑行爱好者”的身份踏上这条道路。

在广州读大学的王杰来自北方,是学校自行车协会的成员。协会平时就会组织一些长途拉练,目的地是珠海、深圳、佛身等周边城市。2016年寒假,大二的王杰曾和同伴沿着顺时针方向绕骑过海南岛。

夏天的川藏之行,是自行车协会一年一度的重要活动。

王杰回忆:“最开始的报名者有十多个,我们提前两个月开始拉练,中途有人因为各种原因退出。”最后剩下来自不同专业和年级的几个人。

2016年暑假,王杰先回家呆了一个月,然后把自行车托运到成都,等待同伴陆续到达后,这支小小的队伍于7月28日启程,在队长王杰的规划中,他们将花27天到达拉萨。

王杰和同伴出发的那个夏天,纸飞机正从几千公里外的新疆喀什,开始他骑行生涯的最后一段长途旅行,目的地也是高原上的拉萨。

新藏线沿途的湖泊。/知乎@纸飞机

新藏线更加开阔、荒芜、人烟稀少,骑行难度也更大。而咕噜和王杰所面对的川藏线,纸飞机在2012年已经骑过一遍。

时间为各式各样的人生分层,不同的身份与愿望在这片地理空间上互相重叠,车轮旋转,朝着同一个目的地进发。

途中:最大的困难是突发状况

成都、雅安、波密、康定、芒康、邦达、然乌……川藏线全长超过两千公里,从海拔五百多米的成都,到海拔三千多米的拉萨,中间还要翻越数座海拔四千米甚至五千米以上的高山。

很多时候,骑行者遇到的困难和目睹的美景是相近的,但各自的感知总有不同。

骑行中的拍摄可是个辛苦活。/ B站@咕噜哥的环球旅行日记

咕噜每天行进八十到一百公里,这比之前任何一次训练的强度都大。同时因为带着运动相机和无人机,他比普通骑友负重更多,还要常常顾及工作中的相机拍到什么样的画面。

初次体会长途骑行,咕噜的系列视频记录下途中的身体酸痛、猛烈的高原反应、旅店单调的番茄鸡蛋面套餐,以及无时无刻不在的疲倦。每晚到达旅店,精疲力竭的他保存好一天的视频素材,然后倒头入睡。

翻过川西的二郎山之后,头盔上的运动相机拍下一次惊险的摔车。在一个下坡弯道,咕噜稍稍走神,连人带车翻进路边的排水沟,头盔上撞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惊险的摔车一幕。/ B站@咕噜哥的环球旅行日记

王杰也摔过一次车,是在著名的怒江七十二拐——这段位于业拉山的盘山公路,在12公里内包含上千米的海拔起伏。

数十个陡峭的U型弯道镶嵌在高原山脉上,既是对骑行者技术和体力的考验,也是对车辆性能的考验。

咕噜拍下的怒江七十二拐。/ B站@咕噜哥的环球旅行日记

骑行过程中,爆胎是常有的事,王杰安排男生轮流担任领队和押尾角色,把女生安排在队伍中间,一则保证安全,再则方便随时修补更换自行车内胎。

王杰还记得骑到甘孜红龙乡时,随着海拔升高,盛夏的天空落下冰雹。气温骤降,他想套上雨裤,手却一直发抖,连裤带都系不上。

川藏沿线的草甸。/ 王杰

天气实在太冷,翻越山口以后,一座牧民小屋孤零零立在路边,王杰赶紧钻进去,发现骑在前面的队友已经坐在屋里,捧着主人的酥油茶。

骑过很多次长途的纸飞机觉得,行程中最大的困难是遭遇突发状况,即使出发前准备得再充分,也总有超出预料的意外情况。

他举例:“车坏了短时间修不好,天气突然变恶劣了,路走错了今晚不能到达预定地点,被人骗了,东西丢了,队友放弃了,这些才是最难的。”

新藏骑行的后半程,队友因为一些原因放弃,纸飞机一个人骑过茫茫戈壁、巍巍高山。

和川藏线比起来,新藏线沿途海拔更高,补给点间隔更远,身体和心灵承受的压力极大。

西藏定日扎西宗乡的一家藏族旅馆,抬头能看到清晰的银河。/ 知乎@纸飞机

路途中,纸飞机住过荒野废弃的小屋,遇到过落在身边的感应雷,接触过一些不那么友善的路人,风雨和冰雹更是家常便饭。当然,也见证了许多奇绝壮美的风景。

骑到219国道的终点时,纸飞机知道骑行生涯已近尾声,他久久坐在路边,忍不住落泪,身旁是新藏线2138公里的路碑。

2138公里路碑和挂满行囊的自行车。/ B站@Cd纸飞机

骑行上千公里当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这样的行程之所以有意义,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沿途那些难忘的闪光点。

经过邦达镇时,王杰和同伴们在手机新闻上得知,当天有仙后座流星雨。那天晚上,几个人爬上旅店的屋顶,如愿看到划过天空的流星。王杰还特意数了数,一共二十颗。

旅途中的夜幕。/ 王杰

咕噜在途中遇到过单腿骑车进藏的残疾骑友,从郑州出发、在路上行走半年多的徒步旅者,在最饥饿的时候递给他压缩饼干的陌生人,这些细节的力量,通过视频的记录,得以延续和放大。

昌都的然乌湖,是整段旅途中咕噜印象最深的美景之一。无人机掠过澄净的水面,拍下湖中的天光云影,倒映着周遭高山宽广的轮廓。

这一刻的弹幕,被网友的赞叹填满。

咕噜拍下的然乌湖。/ B站@咕噜哥的环球旅行日记

终点之后的行程:我得回到人间

行程的最后一天,王杰和同伴一口气骑了近两百公里。因为全程戴着半指手套,到达拉萨后,大家伸出手比照,十根手指呈现黑白分明的两截。

随后的几天,队友们按照各自的计划,陆续返回广州,回到大学日常生活。离开拉萨前一天,王杰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自己在布达拉宫前举起自行车的照片:

“长途骑行大概到此为止了,我得回到人间。”

当年一同进藏的自行车。/ 王杰

回到人间的王杰,在毕业前夕卖掉了陪伴自己进藏的自行车。交易在网上完成,对方出价六百,线下取车。

那天上午下着大雨,王杰和买家在宿舍楼下碰面,目送对方冒雨把车骑走。毕业季的一切都显得太过仓促,现在想起来,王杰有些后悔,因为“那不像一个爱惜自行车的人”。

骑行之旅过后,关注咕噜的人越来越多,视频的播放量也不断上涨,作为一名视频博主,他找到了一个新方向。

咕噜的自行车也卖掉了。2019年下半年,他再次带好设备,随走随拍,完成了一次新疆之行,只是形式换成了自驾。新疆归来之后,他又卖掉汽车,换了一台摩托车。

随后的新疆自驾行。/ B站@咕噜哥的环球旅行日记

咕噜说,他还是想呈现最好的视频内容,骑行时更多的注意力聚焦在身体,自驾则某种程度上隔绝了外部环境,权衡下来,摩旅或许是一个视频博主最好的旅行方式。

这是咕噜辞职的第四年,目前的收入还没有追上程序员时期,在镇上老乡看来,如果遥远的西藏新疆之行没有换来高额的经济收益,那么这件事的意义就十分模糊。但咕噜并不为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因为“之后所做的事情是快乐的”。

从一个爱好不多的互联网人开始,他学着拍摄,学着剪辑,学着远行,终于做到了收支平衡,下一步要学习的,大概是怎样成为一个更优秀的旅行视频博主。

回望自己的骑行经历,纸飞机给几条路线的困难程度打分,环海南岛1分,川藏线6分左右,而最后一次体验的新藏线是10分。

西藏定日珠峰脚下。/ 知乎@纸飞机

出发前困扰纸飞机的心结,并没有在这次长途后彻底解开,直到两年后,才慢慢走出那种心境。

他说,不同的人选择骑行的原因千差万别,有人随便玩一玩,有人是为了挑战自我,还有人是在兑现承诺。

对他而言,看到新的世界,在一生只会遇到一次的人那里,感知到另一种人生,这是骑行最可贵的品质。

“我骑着破单车,从无数人的生活轨迹里纵向划过去,就交叉那么一天半天,大家交换一下各自的世界观和各自的故事,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新藏线后半程,一半冰雹一半阳光,纸飞机为车子和彩虹拍下一张合影。/ B站@Cd纸飞机

2006年,青藏铁路开通前夕,《新周刊》专门制作了一期题为《火车进藏,让我们更近还是更远呢?》的专题。大写的口号配合感叹号印在杂志封面上,格外醒目:

“进藏啦!进藏啦!”

随着一列列火车呼啸驶上高原,“进藏”完成一次彻底的祛魅——曾经神秘的净化心灵之地,变成了假期旅行目的地,对距离西藏千万里之遥的都市人来说,所要付出的代价无非是以小时计的飞机或者火车旅程,不算昂贵的票价,以及抵达之初有可能出现的轻微高反。

有人把“骑行去西藏”和“辞职去旅行”“城市开咖啡馆”“丽江开客栈”一起归入当代文青四大俗之列,可是,真正用车轮丈量过这条道路的人,又哪里会把这种轻蔑的误解放在心上。

新藏线上,纸飞机住过的废弃小屋和背后的星空。/ 知乎@纸飞机

一段以拉萨为终点的骑行之旅,原本就无法彻底改变什么,但夹杂着汗水、泥浆和无限美景,交织着喜悦和失落的两千公里,又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改变呢?

咕噜买好了摩托车,计划着把车发到成都,然后沿着另外一条路线,再来一次西藏之旅,他在B站的评论区里写下:“把最好的心态留给最棒的旅程,这样才能享受,而不是赶路。”

工作以后,王杰骑车的频率比大学低了很多,最近的一次是环太湖骑行,车是租来的,这里距离他工作的城市很近,他说未来合适的时机,还想去青海湖骑一圈。

因为长期骑行和负重导致左腿半月板劳损,纸飞机在新藏线之旅后,就没有再骑过长途。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还会一个人出去旅行,交通工具换成了火车和飞机。

新藏线沿途一片苍茫,昆仑山下的康西瓦烈士陵园。/ 知乎@纸飞机

但那样的辽阔的经历毕竟是难忘的,纸飞机说:

“会时常回看一些比较艰难的旅行,想想那会儿自己都能这么拼,现在做别的事情没理由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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