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尔，“富”从何来？

2022年11月20日至12月18日，四年一度的国际足联世界杯将在卡塔尔举行，这是有史以来第一届由阿拉伯国家主办的世界杯，也是第一次在北半球冬季期间举办的世界杯。

作为本次世界杯的主办方，自2010年拿到主办权以来，卡塔尔已花费2000余亿美元投入到比赛筹备工作中。其中最“豪”的一点，便是在首都多哈附近建造了一座全新的城市——卢塞尔。

二十多年前，卢塞尔还只是卡塔尔东海岸的一个小村庄，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占地超38平方公里的卡塔尔第二大城市。在这座城市里，由中国铁建公司承建的卢塞尔体育馆将成为世界杯的决赛地，由此衍生的各项设施，如码头、酒店、海岛度假村、商业区、高尔夫球场等等一应俱全，为参赛选手与观赛游客提供了便利。

作为本次世界杯的主场馆，卢塞尔体育馆可同时容纳8万人共同观赛，是卡塔尔最大的体育馆。除此之外，卡塔尔在其他城市另设有七个世界杯比赛场馆，所有场馆的修建、改建共耗资65亿美元，为连接各馆而修建的无人驾驶地铁造价更是高达360亿美元。

与2014年巴西世界杯115亿美元、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140亿美元的花费相比，卡塔尔世界杯的开销是前两届的十几倍。尽管其中大部分资金投入到可在赛后长期使用的基础建设中，但卡塔尔雄厚的经济实力和为世界杯倾注的心血仍然让人瞠目。卡塔尔究竟有多富？又为什么愿意为世界杯“豪掷千金”呢？

“富”从何来：改变经济的能源

卡塔尔是波斯湾西南岸卡塔尔半岛上的一个君主制阿拉伯国家，大致位于北纬24°至27°、东经50°至52°之间，领土面积仅1.1万平方公里。如今的卡塔尔有着高达近7万美元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但在发现石油之前的很长一段时期里，卡塔尔的处境却并非如此。

生活在古代的卡塔尔居民因谋生方式不同被分为游牧民和定居民，前者多以放牧为生，后者则多从事捕鱼采珠。因为卡塔尔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其全年炎热干燥的自然气候，绝大部分地区都是被沙土覆盖的贫瘠平原，农业极度不发达。所以在发现石油以前，卡塔尔的经济则以牧业、渔业和采珠业为主。

得益于波斯湾丰富的珍珠产量，采珠业成为卡塔尔几百年来的主要产业，质量上乘的卡塔尔珍珠远销欧洲、非洲。然而，到了20世纪20年代，日本的人工养殖珍珠进入世界市场，卡塔尔的珍珠便失去了竞争力，处境艰难。

1916年，卡塔尔签订条约，成为英国的“保护地”，并在其影响下打开现代化序幕。起初，英国仅仅看中卡塔尔作为英印航线必经点的战略性地位，着力维护卡塔尔及周边地区的稳定，而不愿插手卡塔尔国内的政治经济事务，并没有对其社会经济建设作出太多贡献。20年代开始，在珍珠市场过剩与英国独善其身的双重打击下，卡塔尔进入了“饥饿年代”，经济萧条，人口锐减。

幸运的是，十余年后，卡塔尔的石油与天然气资源被发现了。

卡塔尔所在的波斯湾沿岸在地质时期一直处于较稳定的环境中，大量海洋生物生活在这里。它们死后的尸体形成了一层层泥岩与砂岩。后来，亚欧板块的碰撞使得这片区域形成了较浅的盆地，这些沉积物顺着地势形成了富集区，经过漫长的化学反应，变为如今被沙土与海洋遮盖的石油与天然气。

在卡塔尔南部的杰贝尔杜坎丘陵地带，低矮的石灰岩底下包含了卡塔尔主要的陆上石油矿藏，天然气则大多储存在半岛西北部的近海区域。加之波斯湾沿岸曲折的海岸线，孕育了哈马德港、拉斯拉凡港等一众良港，能源出口的运输方式也不成问题。

在这样的条件下，1935年，卡塔尔石油开发公司（Petroleum Development Qatar Ltd.）成立。1938年，杜汉油田打出第一口油井。随后，卡塔尔的油气储量被不断发掘出来，极大地改变了整个国家的经济。能源产业逐渐取代原有的采珠业而成为国家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油气的开发引起了英国对卡塔尔的重视，英国开始积极介入卡塔尔的社会建设，包括政府架构、警察部队、基础设施、学校教育等方面，这也为后来卡塔尔独立自主的两次改革奠定了基础。

经济改革：从石油到多元化产业

1971年，卡塔尔独立，首任埃米尔（卡塔尔国家元首的称呼）在位仅一年便被堂弟哈利法发动政变推翻。哈利法上台后进行了一系列政治、经济改革，使卡塔尔从一个不成熟的新生国家走向高速发展的轨道。可以说，哈利法的改革是严格意义上卡塔尔国家现代化的第一步。

石油为卡塔尔带来了巨额的财富，但这种财富终究不是永恒的。石油的不可再生性决定了它终有枯竭的一天。认识到这一点后，哈利法把经济改革的重点放在了卡塔尔油气经济体系的建立和发展上。

1974 年，卡塔尔成立了石油总公司（Qatar General Petroleum Corporation），统一控制卡塔尔能源资源的生产和销售。这是卡塔尔实现能源国有化的重要一步，打破了过去能源产业长期被外国资本控制的局面，将经济命脉掌握在本国领导者的手中。哈利法还对天然气资源进行了大规模投入，开始了主要开采和出口能源由石油向天然气转变的过程。

哈利法的儿子哈马德上台后，进一步深化了父亲在工业现代化方面的改革措施。哈马德大力发展天然气资源及其上下游产业，为此特别建成了拉斯拉凡天然气工业城。拉斯拉凡工业城是集天然气开发、加工、生产手一体的海湾地区最大的天然气工业城，是卡塔尔天然气现代化生产的标志。

天然气资源的开发使卡塔尔拥有了更坚实的经济基础以对抗石油市场的波动和石油资源的枯竭。目前，卡塔尔天然气探明储量全球第三，出口量全球第一，同时还是世界最大的液化天然气供应国。

作为支柱产业的油气及与之相关的石化产业长期占卡塔尔GDP的50%以上，剩余一半则被交通业、旅游业与文化产业等第三产业占据。卡塔尔第三产业的快速发展得益于哈马德改革的另一条措施——产业多元化，当然，也离不开他的王妃莫扎所作的贡献。

1977年，莫扎嫁给时为王储的哈马德。她拥有敏锐的商业头脑，用品质一般的珍珠所加工出的低廉珠宝打开了新的销路，积攒起投资运作的本金，并帮助丈夫发动政变、登上王位进行改革。作为卡塔尔的“第一夫人”，莫扎的工作绝不仅仅限于出席接待宴会、国事访问。她担任卡塔尔国家投资局主要负责人，花重金在世界各地收购大批地产，并购买大量高昂的艺术品以修建艺术博物馆。

在实现资本的可持续盈利后，莫扎的目标便从赚钱转向了社会建设。1995年起，莫扎作为联合创始人建立了卡塔尔教育、科学和社会发展基金会（Qatar Foundation），是名副其实的卡塔尔社会文化引导者。2012年，莫扎创立教育至上（EAA）基金会，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共同改善发展中国家教育条件。她以一种世界公民的身份，帮助全球各地的儿童获得受优质教育的机会。

莫扎的投资、收购行为为国家及王室带来了巨大的收益，她为国内外社会文化事业的贡献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卡塔尔的国家形象。这些都影响了哈马德改革的动向。

哈马德改革期间，航空业、旅游业以及金融业发展迅速，成为卡塔尔经济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地理位置限制了卡塔尔的农业，却也为卡塔尔的航空业带来了优势。航空业与能源业相辅相成，前者为后者创造市场，后者为前者提供支持。卡塔尔又位于“两洋三洲五海”之地的中东，是跨国、跨洲交往的枢纽，为航空业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机会。1997年，卡塔尔航空公司成立；如今，它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航空公司之一，服务于六个大洲，每天沟通一百六十多个目的地。

 “豪掷千金”的背后

在丰富油气资源、优越地理位置的双重加持以及两代君主领导的改革下，卡塔尔的经济发展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一路飙升。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2021年卡塔尔人均GDP居亚洲第二、世界第八。然而，尽管有着世界范围内领先的收入水平，二十年前的卡塔尔仍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国，并不掌握国际事务的话语权。

所以，哈马德还将目光投向了教育与文化事业。他希望通过对教育事业进行投资，使得卡塔尔人民能够获得全世界一流的教育，为未来经济、政治的发展提供基础，并将卡塔尔国家塑造为海湾及周边地区的知识和文化中心。在哈马德的政策下，卡塔尔形成了完善的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体系，科学研究与知识经济也得到了发展。

教育水平的提高为文化事业的进步创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这一时期，卡塔尔的新闻媒体蓬勃发展。半岛电视台是其中的杰出代表，在海湾地区乃至世界范围内都有很大的影响力。由于保持了相对公平、公正、独立和多样化的立场，尤其是在21世纪初对阿拉伯地区冲突战争详细全面、不偏不倚的报道，半岛电视台得到了众多阿拉伯民众的认可与支持。2006年，半岛电视台成立英语频道，开始向全球扩展，其报道进入了一百多个国家，帮助卡塔尔获得了超出国家体量的世界影响力，得以向外界不断输出自身的价值观。

开展大量体育项目也是卡塔尔建设文化大国的一条重要路径。2006年，多哈举办第16届亚运会；2008至2010年，多哈举办国际女子网球巡回锦标赛；2010年，卡塔尔击败日本、韩国等竞争对手，获得第22届足球世界杯的举办权。或许，本次世界杯将成为卡塔尔通过体育交流进一步提升国际影响力的又一关键机遇。

自2001年多哈多边贸易谈判后，卡塔尔的国家形象开始区别于阿拉伯世界整体的民族形象并逐渐清晰起来。参与国际事务、与世界交融是卡塔尔为提升国家形象的重要手段：积极申办大型赛事，展示国家雄厚经济实力，进一步吸引投资创收，更有利于增强卡塔尔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多哈亚运会等国际性赛事所获得的良好口碑已构成如今卡塔尔软实力的一部分。

大概这也是卡塔尔愿意耗费如此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来筹备本次世界杯的主要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