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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Facebook创业史:在玩闹和酒精中成长的巨头

揭秘Facebook创业史:在玩闹和酒精中成长的巨头

注:科技专栏作家亚当·费希尔(Adam Fisher)写的《硅谷天才》(Valley of Genius: The Uncensored History of Silicon Valley)近日出版,里面描述了硅谷各家主要科技公司的创业史,其中包括Facebook早期不为人知的故事。为了撰写从2004年到2005年这段对Facebook发展极为重要的早期历史,作者采访了公司多个关键成员,以及对公司成立故事有所了解的其他人物,并以人物口述的形式呈现。本文有18000字,虽然很长但值得一看。

新书《硅谷天才》封面

Facebook成立以前的互联网

肖恩·帕克(Sean Parker,Napster创始人、Facebook首任总裁):互联网时代差不多以Napster终结,接着是互联网泡沫——催生了社交媒体时代。

 

史蒂夫·约翰逊(Steven Johnson,著名作家和文化评论员):当时,网络本质上相当于“网页”的文学隐喻——然后是网页之间的各种超链接。那时还没有用户的概念。

 

马克·平克斯(Mark Pincus,基础社交媒体专利共同持有者):我认为Napster是社交网络的开端。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突破性时刻,因为我看到互联网可能会是这样一个完全分布式的点对点网络。我们可以架空那些大型媒体公司,彼此互联。

 

约翰逊:对我来说,这可能开始于2000年代初的博客。你开始看到围绕个人观点的网站的陆续出现。突然间,你可以想象,也许网络还有另一种元素,它是不是可以组织起来?比如,我信任这五个人,我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这就是早期的博客。

 

伊万·威廉姆斯(Ev Williams,Blogger、Twitter和Medium的创始人):那时的博客链接很多,大多数也都是跟互联网相关。“我们在互联网上讨论互联网,然后链接到更多的网络,挺有趣的不是吗?”

 

约翰逊:你会把不同的意见放到一起,那些意见会向你推荐更多链接,这就像是一种个人化的过滤器。

马克·扎克伯格和他的联合创始人在2004年夏天搬到帕罗奥多

平克斯:2002年,雷德·霍夫曼和我开始集思广益:互联网是否也可以像鸡尾酒派对一样热闹?在那些热闹的派对上,你可以找到有趣的线索。那什么是好的线索呢?它可以是工作,是面试,约会等等。

 

所以,雷德和我就说,“天呐!这样一个关于人的网络肯定可以带来比谷歌还要多的价值,因为你身处于一个高度审查的社区,其中每个人之间有着某种密切关系,每个人在这里都有他的理由,你可以找到信任。这里的信噪比(注:描述信号中有效成分与噪声成分的比例关系参数)或许会很高。我们称其为互联网2.0,然而没人愿意听我们说这些,因为当时正处于消费互联网公司的核冬天(注:是科学家预测出来的名词,专指在核战争爆发后的大地上烟尘弥漫,遮天蔽日,天寒地冻的状态)。”

 

帕克:所以在2000年到2004年这段时间,差不多就是Facebook出现的那段时间,大家都觉得在互联网上能做的仿佛都已经做了。

这种感觉在2002年左右最为强烈。PayPal在2002年上市,还是唯一的消费互联网公司上市。所以这是一个非常捉摸不定的过渡时期,一共只有六家公司获得融资或类似的结局。Plaxo是其中之一。可以说它是社交网络的原型,介于互联网和社交媒体之间,好比长了腿的鱼一样奇怪。

 

亚伦·司提阁(Aaron Sittig,平面设计师,设计出Facebook的“点赞”图标):Plaxo是那个缺失的环节。Plaxo是第一家真正成功的病毒式增长公司。这是我们真正开始了解病毒式增长的时刻。

 

帕克:我做过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Plaxo为优化扩散性开发算法。

 

司提阁:所谓病毒式增长,就是人们使用产品的同时向其他人传播该产品。不是因为人们喜欢这个产品才决定要传播它。而是,人们在使用软件的过程自然而然地向其他人传播推广。

 

帕克:从最早的原始社交网络(也许是Napster)到Plaxo,这其中发生了演变。Plaxo只是有点像社交网络,但是已经有了很多社交网络的特点,接着是LinkedIn,MySpace和Friendster,再接着是现代网络,也就是Facebook。

 

以斯拉·卡拉汉(Ezra Callahan,Facebook最早期员工之一):在2000年代初期,Friendster聚集了所有的早期使用者,拥有非常密集的网络、大量活动,接着就是这个突破点。

2006年3月,扎克伯格在Facebook总部办公室

司提阁:比赛正在进行中,Friendster也确实正在崛起。看上去,Friendster好像真的发明了这种全新的被称为“社交网络”的东西,他们是赢家,这点毫无疑问。但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网站发展越来越慢,甚至不再发展。

 

卡拉汉:这时候,MySpace的机会来了。

 

威廉姆斯:MySpace在当时非常重要。

 

帕克:这是一个复杂的时期。MySpace快速取代了Friendster。他们继承了衣钵。在Friendster日渐衰落的同时,MySpace悄然崛起。

 

斯科特·马列特(Scott Marlette,为Facebook开发出照片标签功能的程序员):MySpace非常受欢迎,但是MySpace也面临着扩张的难题。

 

司提阁:这时候,几乎没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讨论的Facebook在2004年2月份突然出现了。

 

达斯汀·莫斯科维茨(Dustin Moskovitz,扎克伯格初期的得力助手):那时候,存在一个十分普遍的问题,虽然现在看来有点微不足道。当时,仅凭人的名字几乎不大可能找到他们对应的照片。哈佛的所有宿舍都有个人目录,称为“学生花名册”(face books)——有的是打印的,有的是在线的,大多数只有一个宿舍里的学生可以查阅。所以,我们决定开发一个统一的在线版本,我们将其称为“The Facebook”,以区别于个人花名册。

2005年5月,扎克伯格(左)、莫斯科维茨(中)和帕克(右)在Facebook的办公室

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Facebook创始人、现任CEO):几周之内,已经有几千人注册了。我们还收到其他大学学生发来的邮件,希望我们也在他们的学校推出这样的网站。

 

卡拉汉:Facebook最初只在常春藤盟校推出,倒不是因为他们是傲慢又目中无人的无知少年,只愿给常春藤盟校带来好东西,而是因为他们觉得常春藤盟校的学生们会更愿意跟来自其它盟校的学生交朋友。

 

司提阁:当Facebook出现在伯克利大学时,社交的规则完全改变了。当我刚进伯克利的时候,寻找派对的方式非常麻烦,整整一周你不停地四处打听哪里有好玩的活动,然后你还得必须时刻保持联系。但是有了Facebook之后,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了。

 

从哈佛校园到硅谷

2004年3月,Facebook便早早地进入斯坦福校园——硅谷的中心地。

帕克:我在波托拉谷(Portola Valley)的室友都去了斯坦福。

 

卡拉汉:我2003年毕业,那时离开斯坦福已有一年时间了。我和另外四个大学朋友那年一起在校园附近租了间房子,正好我们空出来一间卧室。所以,我们给一些斯坦福的联系人发了邮件,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室友。我们收到了这个叫肖恩·帕克的人的回复。最后,很随缘地,他搬了进来跟我们一块住。之后,我们发现,虽然Napster算得上是一种文化现象,但它并不怎么赚钱。

 

帕克:然后我一个室友的女朋友正在使用一款产品,我就说,“你知道吗,这个看上去很像Friendster或者MySpace。”她说,“哦没错。但是,没人会在大学里使用MySpace。”MySpace怎么说,还是有点粗糙。

 

扎克伯格:所以在MySpace,大概三分之一的员工会监控上传到网站上的色情图片。但我们几乎从没听说过有色情图片上传到Facebook上。原因在于,在Facebook上大家都是实名的。

 

亚当·迪安吉罗(Adam D’Angelo,扎克伯格的高中黑客朋友):实名真的很重要。

 

司提阁:我们很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很早就理清了一条社区准则——你得为自己的言论负责。这条准则是我们从当时的社交网站Well上了解到,但我们比它更进一步——我们总是可以把一切都追溯到某个真实的人。

 

斯图尔特·布兰德(Stewart Brand,第一个重要的社交网站Well的创始人):Well原本可以走向正确的道路,但我们并没有。这是我们所犯的诸多错误之一。

 

扎克伯格:我觉得,相比复杂的技术问题,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社群解决方案。

 

卡拉汉:在这个早期阶段,这其实是非常简单的,拼凑起来的网站:只是基本的网络表单,因为这就是Facebook的个人资料。

 

鲁奇·桑哈维(Ruchi Sanghvi,创建Facebook消息流Newsfeed的程序员):有一个比较小的个人资料图片,上面写着“这是我的简介”和“查看我的好友”等,下面还有三到四个链接和一到两个其他的方框。

 

司提阁:但真正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的产品重点十分明确,内容十分清晰。那些小细节——比如当你前往自己的个人资料时,上面会清楚地告诉你“这是您”——很重要,因为当时的社交网络实在太难以理解。因此,Facebook在初期就有不错的成熟度,别的产品通常需要经过多年改进才会达到同等水平。

 

帕克:我看到之后,就给Facebook发了一封邮件,说,“我在Friendster工作已有一段时间,我对你们非常感兴趣,也许我们可以见面聊聊。”就这样,我们在纽约碰了面——为什么是在纽约我也很没头绪——见面之后,马克和我就开始讨论产品设计,我也说了我对产品还需要哪些东西的看法。

 

司提阁:帕克后来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跟我说,“哥们,我现在在纽约。刚跟扎克伯格见了面,好家伙,他可聪明了,Facebook就是他开发的。他们还告诉我,他们将要推出一个改变世界的‘秘密功能’!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说了,吊足了我的好奇心。我猜不出他们的秘密功能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吗?你能猜出来吗?你觉得会是什么?”然后我们就讨论了一会,但是实在想不出这个改变世界的‘秘密功能’到底会是什么。当时我们满脑子都是这个所谓的‘秘密功能’。

见过肖恩·帕克之后两个月,马克·扎克伯格搬到了硅谷,盘算着要把他那个宿舍项目发展成真正的业务。和他一道的是他的联合创始人兼高参达斯汀·莫斯科维茨,以及几位实习生。

扎克伯格:帕罗奥多就像一个神秘之地,所有技术仿佛都出自这里。所以我想,我要亲自去看看。

 

桑哈维:我听说Facebook搬到了湾区时非常惊讶,我一直以为他们还在哈佛的宿舍里。

2004年5月,扎克伯格和克里斯·休斯(Chris Hughes)在哈佛大学艾略特楼(Eliot House)前。扎克伯格在Facebook发展初期找来了哈佛同学休斯,并从休斯那里获得对刚起步的社交网络服务的意见。

卡拉汉:2004年夏天见证了一系列重大事件的发生:比如东海岸那次见面后几个月,肖恩再次在大街上偶遇Facebook联合创始人们的传奇故事。偶遇前的一周,我们刚搬出之前合租的房子。肖恩正和他女友的父母僵持中。

 

帕克:我走出房子,看到一群孩子正向我走来——他们都穿着连帽衫,看上去很像是刚惹了麻烦的吸大麻高中生,然后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心想,可能是巧合吧。然后我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刚一回头,就听到有人说,“肖恩,你怎么在这里?”

 

错愕30秒之后我惊讶地发现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马克和达斯汀等人。我说,“你们又怎么来这里了?”他们说,“我们住在这里啊。”我说,“太巧了,实在太巧了,我也住这里!”

 

司提阁:我接到肖恩的电话,他说,“嘿,哥们,这事跟你说了你肯定不相信。”然后他说,“马上过来,你一定要来见见这帮人。现在就过来,不然你肯定会后悔的!”

 

帕克:其实后来的发展我也搞不大清楚,总之我去他们家非常方便。事情就这样进行着,甚至都没有特别正式的合作关系。

 

司提阁:当然挂了电话之后我就去了肖恩那里。他们团队的目标一致性让我印象十分深刻。他们会偶尔放松一下做点其他事情,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坐在餐桌边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忙个不停。我每周会去他们家几次,每次去他们都在厨房的餐桌边坐着,忙着工作,时刻关注着他们产品的增长。

 

马克想要的无非就是把产品做得更好,或者休息放松一下以便有足够的精力继续工作把产品做得更好。就是这样。除了外出看个电影,他们从不离开那间屋子。

 

卡拉汉:早期的企业文化非常非常松散。感觉上去就像是一个失控的项目却具有惊人的商业潜力。想象一下你和新生宿舍室友经营一家公司,差不多就是这种样子。

 

扎克伯格:大多数企业不会像我们这样,一群乳臭未干的孩子住在一起,做着他们想做的一切,从来不按时睡觉按时起床,也不去办公室,招聘也很随意,就是把人请到家里来一起坐会聊天,开个趴一起抽个烟什么的。

 

卡拉汉:客厅就是办公室,显示器和工作站到处都是,还有几块白板。

 

当时,马克·扎克伯格尤其痴迷文件共享,他的硅谷暑假的宏大计划是复活Napster。Napster会重生,只不过这一次会是Facebook内部的一个功能。那么,扎克伯格的小项目叫什么呢?——Wirehog。

 

司提阁:Wirehog其实就是马克说将要改变世界的那个秘密功能。马克相信,能让Facebook真正火起来,并巩固其在学校里的地位的一个办法就是向其他人发送文件——主要是为了交换音乐。

 

平克斯:他们在Facebook内部开发了跟Napster有点类似的小东西——你可以看到别人的电脑上有什么音乐。

 

卡拉汉:那时候,Napster彻底被法院关停。那时候,娱乐行业开始针对个人共享文件提起诉讼。显然,“狂野西部”时代正接近尾声。

 

司提阁:重要的是,Wirehog出现的那个时代,人们甚至还不能在Facebook页面上分享他们的照片。Wirehog将成为与他人分享照片的解决方案。在你的个人资料下面可以有一个小方框,人们可以从那里访问你分享的所有照片——或者你分享的任何文件,可以是音频文件、视频文件或者度假照片等等。

 

卡拉汉:但是最终Wirehog仍只是一个文件共享服务。我加入Facebook那会,大多数人已经意识到,除非我们能给Wirehog赋予一些新的用途,否则它将成为负担。“总有一天我们会被起诉,所以留着它还有什么意义呢?”这就是我们当时的心境。

 

平克斯:我很好奇,为什么肖恩还要往音乐方向靠拢而不是其它方向。

 

司提阁:我的理解是,Facebook的一些律师认为这不是一个好主意。而且随着Facebook的用户开始快速增长,Wirehog的开发工作也逐渐被废弃。

 

卡拉汉:人们疯狂地想要注册。虽然那时Facebook仅在一百多所学校推出,但是几乎全国上下没有哪个大学生没听说过Facebook。用户数量接近疯狂。白板上写的都是跟下一站我们要在哪个学校推出有关的东西。问题很明显。简单说就是,“我们该如何扩张?”

 

司提阁:Facebook在一所学校推出后,不出一天时间,70%的在校生会注册Facebook。当时,Facebook的发展速度无人能及。

 

卡拉汉:不敢说我们必将成功,但成功的前景越来越清晰。达斯汀已经开始说Facebook将会成为一家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公司。他们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野心。作为两个19岁的骄傲孩子,他们充满自信。

 

扎克伯格:有一天我们围坐在一起,然后我们想,“我们还会回学校上课去吗?”不会了吧……

 

卡拉汉:年少轻狂也不过如此。

 

在涂鸦和饮酒中工作

崔大卫(David Choe,知名涂鸦艺术家,曾为Facebook总部绘制涂鸦壁画):肖恩是一个很瘦、跟书呆子似的人。他经常说“我要为Facebook筹点钱。我要改变那些傻子的想法”。我就会回他——“那你要怎么去做成这件事呢?”之后,他就将自己转变为阿尔法男性的角色(雄性团体中的领袖)。他换了一个非常时髦的发型。他开始每天去健身、做日光浴、穿西装。他会和一些投资人见面,然后他就拿到投资了!

 

平克斯:大概是在2004年9月或者10月的时候吧,我当时就在旧金山波特雷罗山砖砌建筑的Tribe办公室内。社交网络公司Tribe的创建大概就是结合了Friendster以及Craigslist。

我们当时在会议室里,肖恩表示他要带一个Facebook的人过来。那个人就是扎克伯格,他当时穿着运动裤和阿迪达斯的人字拖,看上去特别年轻。他就坐在哪里,把脚跷在桌子上。肖恩很快讲了一下Facebook未来的计划等等,可我当时还有些困惑。

 

因为我已经创建了Tribe,不过我们不算成功,公司仿佛进入了稳定期。我们当时就像是头撞南墙一般,想要试着找到未来的发展方向。可就是这个孩子,凭借着一个很简单的创意,他就成功了!我对于他们取得的成就存有些许敬畏之心,也许还有一些懊恼。毕竟他们以更简单的方式、更快的速度、更少的投入取得了成功,之后我记得肖恩在我办公室里打开了电脑,登上了Facebook,然后把页面展示给我看。我从来没有登录过Facebook,因为只有大学生才用这个,不过这真的是太神奇了。

 

人们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家庭住址等等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东西都放在Facebook上了。我觉得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但是这恰恰说明了Facebook能够得到用户的信任。之后肖恩很快计算了一轮融资,他建议扎克伯格从彼得·蒂尔那里拿50万美元,从我和雷德·霍夫曼这里分别拿3.8万美元。从本质上来说,我们也算是社交网络领域的同行。当时,这笔钱真的不算多。

 

卡拉汉:到12月份吧——因为同马克以及达斯汀一起玩的学生都回学校了,所以对他们来说工作就变得有一些严肃了。他们的工作时间超过了第一年夏天那会。直到2005年2月我们才搬到一间办公室里。当时正好签订租约,肖恩随口说了一句:“哥们!我认识这个街头艺术家!我们让他来装饰一下办公室吧!”

 

崔大卫:我当时的反应好像是,“如果你想让我来为整栋大楼画画,那大概需要6万美元吧”。肖恩就说:“你想要现金还是股票啊?”。

 

卡拉汉:他给崔大卫付的是股票。

 

崔大卫:我根本不在乎什么Facebook,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玩意。你得先有一个大学邮箱才能登录。但是我热爱冒险,懂吗?我相信肖恩。我当时的感觉就是,这些孩子看上去能成大事,那就拿一笔钱赌一下吧。

卡拉汉:我们搬进了办公室,当你第一眼看到涂鸦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靠!这个人到底搞什么鬼?”。办公室在二楼,所以当你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你必须要走楼梯。然后就在这个10英寸高的墙面上,你会看到一个丰满的女性,穿着类似疯狂的“麦克斯”式样的服装,骑在一个斗牛犬身上。

 

这简直是太惊悚了,画在墙上完全不合适。“我的天啊!肖恩!你到底搞什么鬼?”。这与我们的预期设想并不相符,因为这原本应当代表着公司的文化。不过肖恩觉得这没什么问题,这更像是为我们确定了公司文化的发展基调。当你走进办公室,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身材无比丰满、骑着斗牛犬的战士,这就有点像是“做好准备”的含义。

 

桑哈维:诚然,这个涂鸦是有点情色,但这很独特、生动且鲜明。它带来的能量是有形的。

 

凯蒂·杰明德(Katie Geminder ,Facebook早期项目经理):我很喜欢这副涂鸦,但这实在是太过了。涂鸦墙上原本有些图像是比较限制级的,虽然我并不是很在意,但是我觉得这些图像还是有一些不太友善。后来,我们就处理掉了一些引人争议的图像。

 

卡拉汉:我认为这锅不应该由崔大卫来背,我觉得这事应该是肖恩的女朋友做的。这副明显暗示着女同亲密关系的场景描绘的是在女性更衣室里,两个完全赤裸的女性抱在一起——虽然图片内容并不逼真,但也绝对要比女性更衣室里常看到的场景更具联想性。这幅场景过了几周才被撤下。

 

马克斯·凯利(Max Kelly ,Facebook首位网络安全官):还有一副4×4英寸的图像描述了性行为。其中一位客户服务人员抱怨说:“这从本质上来说太具有性暗示了”。不过考虑到他们工作时每天看到的内容,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会抱怨这个。但我最终还是去了一家商店,买了一支金色的油漆笔,涂涂画画抹掉了这幅涂鸦。

 

杰夫·罗斯柴尔德(Jeff Rothschild,投资人、Facebook员工):这太疯狂了,但我觉得这很炫酷。这更像是一个大学寝室或是男大学生联谊会,而不像是一个公司。

 

杰明德:角落里都是乱放的毯子,公司到处都有电子游戏、Nerf系列玩具以及乐高。看上去似乎是一团乱。

 

罗斯柴尔德:公司里还有PlayStation家用电视游戏机以及一些旧沙发。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有人睡在沙发上。

 

卡罗·白朗(Karel Baloun ,Facebook最早期程序员之一):一周内,我可能有两到三天都是在公司过夜的。在一次员工聚会上,我还拿了一个奖——“最有可能在你桌下发现的一个人”。

 

罗斯柴尔德:公司有一个吧台,一整个架子上都是酒。在一整天工作忙完之后,大家要喝一杯。

 

卡拉汉:办公室里经常有人喝酒。有时候早上,当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我一开门都能听到啤酒罐移动的声音,整个办公室散发着一种过期啤酒味。

 

桑哈维:公司里有一个啤酒桶。桶的上方还采用了某种拍照科技。它能够识别人的靠近,并且公开谁此刻在啤酒桶旁边——当你站在啤酒桶旁边时,摄像头会拍下你的照片,并且附上“某某在啤酒桶旁”的文字。这个啤酒桶还获得了专利。

 

卡拉汉:当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打开办公室门上的锁。但门在每天早晨九点会自动打开。我就是那个九点之前要赶到办公室、确保没人潜入办公室偷走东西的人。要知道,除了我,没有人会在中午之前到达办公室。所有Facebook人都是夜猫子。

 

杰明德:这些孩子走了进来——对,我说的是孩子,实际上他们真的都是孩子——大概是在11点或是12点的时候,他们会来上班。

 

桑哈维:有时候来上班的时候,我还穿着睡衣,这没什么关系。这里和大学没什么区别。我们所有人在同一时间都在做相同的事情。工作非常棒,也十分有趣。感觉这根本就不像是在上班,就好像是我们一直在愉快地玩耍一样。

 

卡拉汉:大家在一块玩,和同事一起喝酒,甚至还在办公室谈恋爱……

 

桑哈维:我们在Facebook那会儿都找到了自己最重要的另一半。几乎所有人最后都结婚了。现在大家所处的人生阶段都是养小孩。

 

杰明德:如果你有关注过在Facebook早年工作过的一些成年人——比如说在30岁以上的已婚人士——你可以进行一下调查。我告诉你,大约75%的人都离婚了。

 

凯利:该说到午餐了。我们的伙食供应者可能脑子有点问题,你永远不会知道今天的午餐会是什么菜。有一次,鱼里面居然还有虫子。这实在是太糟心了。通常我都会一直工作到下午三点,然后我会巡视办公室一周,试图弄清楚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会上线什么功能?谁做好准备了?办公室里有什么八卦?发生了什么事情?

 

史蒂夫·帕尔曼(Steve Perlman,开发鬼才,雅达利游戏公司时代就出名的硅谷“老兵”):我们和Facebook共用一个休息室。我们当时正在开发硬件,是一种面部捕捉技术。Facebook成员在弄网页。他们早晨很迟才上班,还有午餐供应。之后,他们通常会在下午三四点左右离开。我当时的感觉就是——这是人生赢家啊!我就需要一个这样的初创企业。你知道吗?我们当时对于Facebook的看法就一点:人真的不错,但是公司可能没什么发展。

 

马克斯·凯利:大约四点左右,我会和自己的团队开个小会,聊一聊我们今晚怎么嗨。之后,我们就会去吧台。5点到8点之间,大家便会离开,去大学路附近的酒吧吃饭或是喝酒。

 

桑哈维:我们会坐在一起,聊一聊工作。“假设这个关系网是一幅图,那你该如何增进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你该如何增进一个人和一张图的联系?这看上去是什么样的?最终这个关系网会变成什么样?如果我们有了这个关系网,我们又该怎么办?”

 

帕克:“社交图”是图论算法里的一个数学概念,但它可以被用来向那些学术性或是对数学比较感兴趣的人进行解释,即我们开发的东西并不是一个产品,而是一个由不同节点组合而成的网络,各个节点之间存在大量的信息流。这是图论算法。因此,我们是在试图建造一个社交图。这并不是拿来向外界宣传的一个概念,而是我们希望能向具有数学学科背景的人们解释清楚我们正在开发什么。

 

桑哈维:回首过去,我都不敢相信我们说过那些话。这似乎就是一个很成熟的东西了。我们坐在一起聊天,团队里所有成员都可以参与其中。谈话也不需要达成什么明确的结果,完全是大家在进行思想交流,所有人都可以参加。

 

凯利:在此期间,大家也在喝酒,可能整晚都在喝酒吧。差不多是在9点开始,我们开始明确一些事情:“我们今晚要做什么?谁准备好去工作了?谁还没准备好?”差不多11点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自己今晚要做什么了。

 

杰明德:这期间根本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流程。工程师们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做一些他们充满激情想要去做的事情。差不多是在半夜的时候,他们就会直接上线功能。没有经过测试——他们就是直接选择上线了。

 

卡拉汉:大部分网站都有一些非常靠谱的测试平台,以便他们测试代码变动。但这不是我们的做事风格。

 

桑哈维:按下一个按钮,我们就可以将代码直接应用到网站上。我们是在真正意义上推崇“快速前进、打破常规”的人生哲学。所以,你不应该等一周时间去进行一次尝试,你也不应该等一天时间去进行一次尝试。如果代码无误,你就应该直接采用。显然,这会是一场噩梦。

 

杰明德:我们的服务器能够经得起检验吗?或者说安全性如何:要为安全漏洞测试新功能该怎么办呢?我们就选择直面问题,看最终结果如何。

 

罗斯柴尔德:这正是黑客的思维方式。你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当团队只有10个人时,网站还能够扛得住。但是等到团队发展为20人、30人或是40人的时候,我就要花很多时间确保网站不会崩溃,因此,我们不得不制定一些规范措施。

 

桑哈维:之后,我们就只在半夜推送代码。即便代码出问题了,也不会影响很多用户。但这种方式有些糟糕,因为我们每晚都需要保持清醒到凌晨三四点,而推送代码又需要所有参与编写代码的人在场,以防出现意外。

 

凯利:差不多凌晨1点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结果如何了。如果一切正常,那么所有人都会感到欢欣雀跃,然后也许会去睡一会儿。但如果出现问题了,我们想的是——“好的,现在我们要开始尝试了,要么撤回代码要么修补问题”。

 

杰明德:2点那会总是问题出现的时候。

 

桑哈维:接着再一次推送代码,然后重复上述过程,一直到夜里3点、4点或是5点。

 

凯利:如果4点事情还没能解决,我就会说“让我们将其恢复原状吧”。这基本上就意味着我的团队最迟可能到第二天早上6点都不能睡觉。在4点到6点之间,成员会去休息,然后每一天都重复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了9个月。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罗斯柴尔德:那时候是一周工作7天,我基本上不休息。在我入睡之前,我会喝一大杯水,以确保我能在两个小时之内醒来。这样我就可以查看所有情况,并确保同一时间段内我们不会破坏掉什么内容。那时候总是一整天通宵地工作。

 

杰明德:对有着成年生活的人来说——比如说作为一个丈夫,这样的工作安排实在太考验人了。如果你逐渐年长,结婚了,那你绝对会有这种感受。

 

扎克伯格:为什么大多数象棋大师都不到30岁呢?年轻人的生活会更简单一些。我们也许没车,也许没有家庭……我可能只有一个床垫。

 

杰明德:如果你到了30岁,听到你上司说这种话,你什么感受?

 

扎克伯格:年轻人都更聪明灵活些。

 

桑哈维:我们那时候是真的很年轻,仿佛身体里拥有无限能量,我们能做成所有事情。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算不上是最高效的团队。对于高层领导者来说,他们绝对不大高兴,因为很多谈话都是在夜里进行的,他们都不在现场。之后第二天早晨,他们回来工作的时候就会发现昨晚发生了很大变化。但这么做的时候,我们是很开心的。

 

卡拉汉:公司员工到达100人时,几乎所有人都和公司里的同事是朋友,不管是工程师那伙人还是用户支持团队。公司里有很多应届毕业生。当我们搬到办公室的时候,寝室文化依然很流行,但也表现出了一些不同。公司里,学生不再占大多数了。成年人也开始进入公司了。

 

罗斯柴尔德:我在2005年5月加入Facebook。在办公室外面的人行道上,有一家披萨店的菜单板。上面夸张地画着一个厨师,黑板上列出了一些岗位空缺公告。这是披萨店在招聘。

 

帕克:当时,全球有一个科技巨头非常出名,那就是谷歌。所有出色的工程师都去了谷歌工作。

 

凯特·罗斯(Kate Losse,Facebook早期客服代表):我觉得自己可能在谷歌工作不下去。对我来说,Facebook要比谷歌炫酷得多,这并不是因为Facebook看上去是最酷的,而是因为当时的谷歌看上去像是一个书呆子,十分无趣。Facebook中很多人并不想成为书呆子。它是一个社交网络公司,所以它必须拥有一些社交元素,这才能与正常美国人的社交活动相契合——比如说Beer Pong喝酒游戏。

 

杰明德:办公室那条街道往下走有一栋房子,那里住着五位还是六位工程师。大家会在房子里进行喝酒游戏。那像是男生俱乐部——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男生。

 

特里·威诺格拉德(Terry Winograd,斯坦福大学知名计算机科学教授):在我看来,Facebook更像是本科院,而谷歌更像是研究生院。

 

罗斯柴尔德:在我走进Facebook大门之前,我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在开发一个约会网站。大概过了一两周时间,我才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网站。马克过去经常跟我们说,我们不是一个社交网站。他坚持认为:“这不是一个社交网站。我们是一个为你所认识的人提供社会效用的公司。”

 

MySpace的创建是要为兴趣相同的人提供一个在线社区。我们也许看上去是一样的,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者看上去确实差不多,但是两个网站想要为用户解决的问题是不同的。我们想要改进朋友之间沟通的效率。

 

凯利:马克和我坐了下来,他向我描述了他眼里的Facebook。他表示,“Facebook是要将人们联系在一起,打造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里,只要你想,所有和你生活有关的人都会被保留下来。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生活发生了哪些变化,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你一直和那些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保持联系,你可以将自己的生活分享给他们。”

 

我听他说完了这段话,觉得自己也应该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我也想要实现这一愿景。在90年代,我们所有人都对互联网充满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让我们回想起了那个美丽的互联网世界,所有人都能联系起来,每个人都能够分享自己的生活。Facebook在我看来就是这样一个美妙的世界。马克那时候太年轻了,以至于不太能了解我的这种感受。但我认为他能够从真正意义上理解,互联网早就应该诞生于80年代和90年代。我又一次听到了这个故事,并且想象自己有能力参与实现这一点。这听上去太诱人了。

 

重新设计Facebook

司提阁:2015年的夏天,扎克伯格让我们所有人坐下来,他说:“今年夏天,我们有5件事情要做。”他又说:“我要重新设计网站,要推出一个名叫News Feed(消息流)的东西,它会告诉你,你的朋友在网站上所做的一切事。我们还要推出照片(Photos)功能,把聚会(Parties)功能变成事件(Events)功能,我们要推出一个面向本地企业的产品。”我们将其中一个任务完成了,重新设计网站。照片功能是我的下一个项目。

 

卡拉汉:Facebook当时的网站相当简单,只有个人档案,没有消息流,它是一个很脆弱的信息系统。里面有一个非常基本的事件产品,你可以用它组织聚会。再也没有其它功能了。网站上没有照片,除了个人档案的照片就没有其它照片了。当网站内容有了变化时,它没有办法告诉你。你只有去某个人的主页,才能知道他换了照片。

 

司提阁:有一些人每小时都会更换头像,为什么?他们用这种办法分享照片。

 

马列特:当时,照片功能是大家最想要的功能。于是我和亚伦·司提阁来到房间,用白板画出页面框架,看看要存储什么数据。一个月之内,我们拿出功能几乎完整的原型产品,在内部使用。相当简单。你可以发一张照片,然后它会放进相册,你有一组相册,就可以给照片中的人做标签了。

 

罗斯柴尔德:亚伦对标签很有经验,他的看法有着巨大的价值。这是一个颠覆性的功能。

 

司提阁:我们认为,让用户告诉别人照片中有谁,这是一个关键特色。但我们没有想到它会那么成功,当时只是觉得这样的功能很棒。

Facebook照片功能于2005年10月推出。当时Facebook有500万用户,几乎都是大学生。

马列特:我们最先在哈佛和斯坦福推出服务,因为我们的许多朋友都在那里。

扎克伯格、他的父母和两个姐姐

司提阁:我们用电视屏幕显示项目,如果有人将内容上传到网站,我们能看到,然后打开电视,等待照片出现。最初出现的照片是Windows墙纸:有人将Windows文档内的墙纸上传到网站,真是让人失望,当时大家有这样的想法:哦,不,也许人们不知道怎么用?也许这样的功能根本无法成功?

 

接下来,有人上传了自己与朋友闲逛的照片,然后有人上传了孩子的照片,有一组照片,各有不同,比如,有的是3个孩子在一起,有的4个,有的2个,这些照片是他们参加聚会时拍的,然后就没有办法停止了。

 

凯利:有婚礼照,有成年礼拍照,你可以看到很棒的东西,也有糟糕的东西。总之,美妙与糟糕同时存在。

 

司提阁:第一天推出时,有人居然上传700多张照片,还给照片做了标签,这个功能开始腾飞了。

 

罗斯柴尔德:3个月之内,我们传送的照片就已经超过了任何其它的网站。你现在可以问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答案就是标签。如果有人给你发邮件,告诉你:“某人在网上上传你的一张照片。”难道你不会去看一看吗?这是人类的本性。

 

卡拉汉:照片标签是最棒的增长方法。其它所有的产品决策都因此改变。第一次,我们有了一个真正根本的变化,它改变了用户使用Facebook的习惯,此时Facebook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消息流开始孕育,终于,产品向校园之外扩张有了一个很棒的理由。

 

罗斯柴尔德:2005年秋天,消息流项目开始启动,2006年秋天推出。

 

莫斯科维茨:消息流是一个病毒营销概念,能让用户拥有化身。

 

卡拉汉:到了今天,消息流仍然是Facebook的根本。

 

帕克:最开始时它叫作“What’s New”,简单来讲就是一连串消息,里面有网站发生的一切,只是将状态更新、个人主页变化信息收集在一起。

 

杰明德:它是一个聚合器,收集所有故事,当然里面会有一套逻辑,因为我们不可能将所有内容都展示给你看。里面主要有两个流:一是你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二是网络其他人正在做的事情。

 

卡拉汉:消息流成了你的个人主页,它不是静态的,不是无聊的,不是无用的,它成为持续更新的“报纸”,也就是说,它能告诉你Facebook正在发生的事,我们认为这些事情你可能会关心。

 

桑哈维:创意很迷人,因为当大家想到报纸,就会想到精心编辑的内容,它会说出自己想说的内容,想打印的内容,在前一夜就编排好,然后将报纸送给无数人。Facebook功能稍有不同,我们制作了1000万份不同的报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制版报纸。

 

卡拉汉:这是一个不朽的产品工程壮举。有大量数据要处理:包含所有的变化,以及如何在个人层面将数据传播出去。

 

桑哈维:我们断断续续开发,前前后后用了大约一年半时间。

 

卡拉汉:然后还要解决智能问题,比如,如何显示用户最关心的内容?从工程角度来说,这些问题相当棘手。

 

桑哈维:我们打造了当时最大的软件分发系统,这点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它相当先进。

 

卡拉汉:我们自己使用功能,用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真的与众不同。

 

杰明德:当时我们有了这样的想法:“好吧,伙计们,我们必须对用户好好研究一下。”我最终说服扎克伯格,应该将用户带到实验室,让他们坐在玻璃后,看看用户是怎样使用产品的。我花了很大的精力才说服达斯汀、扎克伯格及其它人去观察。他们觉得这样做是在浪费时间。他们当时是这样认为的:“不,用户很蠢。”真的,当时真有人会说这样的话。

 

卡拉汉:这是我们第一次将外面的人请进来,帮自己做测试,看看他们的反应,最初的反应总是很明确的。他们会说:“天啊,我不应该看到这个,这样的东西感觉不对。”很快,你就会发现他们改变了个人档案的图片,有人做了这样的调整,有人做了那样的调整,第一反应告诉你:天啊,每个人都能看到与我有关的这些东西,每个人都知道我在Facebook所做的一切事情。

 

凯利:对于内部员工来说,消息流相当有意义,我们都喜欢它。

 

卡拉汉:在内部,大家认为事情不会太顺利——变化太大了,我们应该慢慢推出,先让用户热起来。扎克伯格态度很坚定,他说:“我们必须做,必须推出,就像撕掉创可贴一样。”

 

桑哈维:我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推出产品,真的相当激动,我们庆祝,第二天早上,我们醒过来,开始面对阻力。我曾经写过一篇博文,名字叫:“Facebook整容了”。

 

杰明德:我们还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底部放了一个按钮。这个按钮说:“Awesome”(好极了),不是“OK”。有点不礼貌。真希望能有截图,可惜没有。当你登录Facebook,就会看到这个功能。我们没有给用户任何选择余地,也没有给出清楚的解释,用户吓到了。

 

罗斯柴尔德:用户之所以恼火,是因为他们看到的信息似乎是之前看不到的。事实上,真的是这么回事。在消息流内,所有的内容都是用户发在网上的,但本来只有用户访问个人主页,才能看到。

 

桑哈维:用户开始反对。他们威胁说要抵制产品,他们觉得自己被侵犯,觉得隐私被侵犯。有学生组织起来请愿。有人在办公楼外排队抗议。我们还请了一位保安。

 

杰明德:外面有人摄像,还有抗议者,他们说:“回到旧版Facebook。”

 

罗斯柴尔德:曾经还出现一起暴力事件,当时有人冲进办公室。Facebook有一个团体组织起来反对消息流,2天之内就有100万人加入。

 

桑哈维:当时还有一个团体说我是恶魔,因为我写了那篇博文。

 

凯利:用户反对我们,对客服不满,他们说:“真是糟糕透顶,真是可怕。”

 

卡拉汉:家人和朋友也给我们发邮件,他们说:“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太糟糕了,改回去吧。”

 

杰明德:我们坐在办公室,抗议者就在外面,我们当时在犹豫:“应不应该改回去?应不应该改回去?”

 

桑哈维:在一般情况下,如果有10%的用户反对,我们就应该弃用某个产品。但是我们看到非同寻常的信号出现。

 

凯利:即使是那些告诉我们说很糟糕的人,也会发现他们经常使用该功能。

 

桑哈维:没错,的确有抗议,还有人在办公楼外请愿,但是他们正在深入使用产品。他们真的在用,而且使用频率比消息流推出之前还要高一倍。

 

杰明德:那些天,大家的情绪受到巨大冲击。有些人曾经挥舞手臂说:“别做了,别做了。”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似乎在说:“看吧,当时我就说过会搞成这样。”事情的发展尤其让这些人难过。

 

桑哈维:当时扎克伯格去东海岸参加第一个媒体发布会,公司其它人留在帕罗奥多办事处,处理事务,查看记录,看看大家的参与度,尝试告诉大家这个功能很好。在选择关闭之前,我们还是要努力一下的。

 

杰明德:为了平息愤怒,我们增加一些隐私功能。

 

桑哈维:我们希望大家给我们24小时。

 

杰明德:我们加入隐私滑动条,就像音频混合器一样,你可以打开一些功能或者关闭。设计相当漂亮,看起来很华丽,但不太重要。

 

罗斯柴尔德:我甚至怀疑是否有人用过。

 

卡拉汉:慢慢的,怒火开始消退,用户发现消息流正是他们需要的,这个功能很好,它大大增强了Facebook的实用性。

 

杰明德:就像照片功能一样,消息流也是一个颠覆性功能,它将产品提升到新的高度。

 

罗斯柴尔德:消息流刚一推出,使用率就一飞冲天。就在同一时间,我们向学校之外的人开放。

 

卡拉汉:向公众开放之后,有一点变得越来越清晰:Facebook将会成为世界各地所有人的目录索引库。

 

罗斯柴尔德:两大因素结合在一起,帮助Facebook迎来转折点,变成无数人使用的产品。在此之前,我们只是一个小众产品,面向高中和大学学生。

 

Facebook统治

扎克伯格:统治!

 

桑哈维:当时在Facebook有一个口头禅,它就是“统治”。

 

凯利:我还记得,有一次开会,大家都念叨“统治”。

 

卡拉汉:公司一直都有聚会,2015年时,在公司的聚会上,扎克伯格总是会用“统治”结束讲话。

 

扎克伯格:统治!!

 

凯利:我清楚记得,在一次会议上,我们否决了雅虎的收购要约。

 

平克斯:2016年,雅虎向Facebook发出收购要约,报价12亿美元,放在那时的确很惊人,居然不接受,真是难以想像。每个人都看到Napster熄灭,Friendster凋零,MySpace暗淡,你们没有任何营收,现在有一家很棒的公司开价12亿美元,有什么不满意的?当时创始人拒绝收购,真的值得尊敬。

 

莫斯科维茨:我很肯定,如果雅虎收购我们,产品肯定会受到很大的伤害。肖恩·帕克告诉我说,90%的并购最终以失败收场。

 

平克斯:雅虎股价下跌,它没有提高报价,对于扎克伯格来说这是一件幸事。报价里面有一些股票是固定的,因为股价下跌,所以总价降到8亿美元左右,我个人觉得,从情感上说扎克伯格肯定不乐意,这样他就有了被扫地出门的理由。如果雅虎说:“没问题,我们会用现金或者股票填补,给你12亿美元。”那样扎克伯格说“不”就会困难很多,如果真是这样,今天Facebook可能就是雅虎的一个部门了。

 

凯利:从字面上说,我们拒绝了雅虎的收购要约,以公司的身份踩在上面。我们当时是这样想的:“让这些家伙滚蛋吧,我们会拿下他们。”当然, 这只是废话。

 

扎克伯格:统治!!!

 

罗斯:他这样说的时候是讽刺的口吻,并不能照字面来理解,这样说很有趣。因为你想变得更强大,有点这样的感觉:人们有没有意识到,他们的交互是以一个团队设计的架构确定的,这个团队拥有一些创意,知道世界如何运转,知道什么是有益的?

 

卡拉汉:“互联网的前进方向,在多大程度上受到19、20、21岁富裕白人男孩的观点影响?”这个问题值得社会学家永远研究。

 

罗斯:少数人对每一个人造成影响,我觉得,许多人没有真正想过这个问题。

 

史蒂夫·约翰逊:关于这点,我想曾经有过争论。对于回音室(echo chamber)问题、政治极化问题,Facebook的确起到一定作用,但是我们一直强调说,真正左右这些问题的是人们的想法,互联网的责任小很多。

 

平克斯:互联网沿着它想去的方向前进。我们想搞清消费者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人们想要的只是巨大的回音室,或者虚幻的世界,有人会满足他们的心愿,它们会成为赢家,至于那些没有提供的人,就会成为输家。

 

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苹果公司创始人):Facebook是统治者,除了它,我还没有看到有谁这样。

 

平克斯:所以我们认为,真正塑造互联网的不是一帮大学生,他们只是先驱。

 

扎克伯格:统治!!!!

 

卡拉汉:后来,我们有了一位全职总顾问,他说:“马克,我的上帝,你不能再将‘统治’这种话了。”于是扎克伯格不再说了。

 

帕克:当你成为统治者,突然之间,这个词就变得反竞争了。

 

约翰逊:互联网用了30年才积累10亿用户,Facebook只用了10年。关键在于,Facebook不是一项服务,不是一个App,它是一个基础平台,规模就跟互联网本身一样庞大。

 

乔布斯:我很佩服扎克伯格,关于他我了解不多,但是我的确佩服,因为他没有出售公司,而是想打造一家公司,这点让我蛮佩服。

作者手记:

  

因为是口语,变成书面文字会有很大不同。正因如此,我纠正了讲述者的口误,将“意识流”组成句子,将句子编成段落,删除多余内容。打磨不是关键,我不想让原本的口语看起来像书面语言,而是逐字记录他们所说的内容,方便阅读。也就是说,我会谨慎保留讲话的韵律,保留语言的怪癖,当你听到时,脑海里每一个词汇都是真实的:忠于生活,忠于实录,忠于讲话者的本意。

  

在这篇文章里,有许多内容是采访得来的,专门针对本文收集的采访。有些内容无法获取,我尝试过,有成功,还是有失败,所以就会查看之前未发表的采访,引用其中的内容。有时,我还会引用一些之前发表过的内容。比如扎克伯格的引语来自演讲,2005年,扎克伯格前往哈佛,给CS50(计算机科学导论)学生演讲;同年2月,扎克伯格接受哈佛大学校刊《哈佛深红报》(The Harvard Crimson)采访,谈到了一些观点。

  

2008年12月,达斯汀·莫斯科维茨(Dustin Moskovitz)曾在青年运动联盟首脑会议(Alliance of Youth Movements Summit)发表演讲,本文引用了其中一些内容;大卫·柯克帕特里克(David Kirkpatrick)写过一本书,名叫《Facebook效应》,记录了当年的历史,我也引用了一些内容。至于崔大卫(David Choe)的评论,是从2016年3月“霍华德·斯特恩秀(The Howard Stern Show)”节目摘出来的。还有乔布斯的话,摘自他的传记。2011年,乔布斯离开人世没多久,“60分钟”(60 Minutes)节目播出一段采访,我引用了其中一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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